第一章 神奇的三皇（之二）

伏羲是七千多年前的人，那時哪來的婚嫁？當時是母系社會，孩子知其母而不知其父。女孩看上哪個男孩，不需要媒人提親，看對眼就做“桑林之合”，而且性伴侶不固定，女孩懷孕了，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誰，生下的孩子歸女方，沒男人什么事，所以當時的家庭全是“單親家庭”?；橐雎尚我絻汕旰蟮狞S帝了，再過兩千年，到了西周，偉大的周公才從理論上完善了婚姻制度，是為“六禮”，如《儀禮》云：“昏有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薄?/p>

其實司馬貞用不著諱莫如深，遠古時代還沒有“亂倫”的概念。古人們是在發(fā)現(xiàn)近親結(jié)合生下的孩子多有缺陷之后，才有意識地盡量避免近親結(jié)合。希臘的神話譜系就是一部“亂倫”史，而且亂得一塌糊涂，不僅兄妹或姐弟，甚至母子。比如大地之母蓋亞不僅和她弟弟生孩子，還跟兒子烏拉諾斯生了六男六女十二個泰坦神。在最古老的埃及神話里，風神休與妹妹雨神泰夫努特結(jié)合生下了大地之神蓋布和天空之神努特；接著兒子蓋布又與母親泰夫努特生下冥王奧西里斯、生育之神伊西斯、力量之神賽特及死者的守護神奈芙蒂斯?！妒ソ?jīng)》人類的繁衍都是出自亞當與夏娃，開始時一定是近親結(jié)合。摩押人和亞門人的祖先分別來自羅德與大女兒和小女兒所生育的。

司馬貞因為沒看過埃及、希臘神話和《圣經(jīng)》才少見多怪，并出于為尊者諱的想法，刻意模糊伏羲和女媧的關(guān)系。不過也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惟作笙簧”并不是單指做樂器那么簡單?！绑匣伞贝_實是兩種相輔相成的樂器，但女媧“作笙簧”是有隱喻的。五代時期后唐人馬鎬在《中華古今注》問了個好問題：“上古音樂未和，而獨制笙簧，其義云何？”，然后他自問自答：“女媧伏羲之妹，人之生而制其樂，以為發(fā)生之象?！?，馬鎬不是自說自話，成書于先秦的《世本》里說“笙，生也，象物貫地而 生。”，所以女蝸“作笙簧”便有生殖繁衍的隱喻。

如果司馬貞后面沒有提“三皇”的第二套班子，我對他的“學術(shù)選擇”還是能夠理解的。

第二套“三皇”是天皇、地皇和人皇，很符合“和諧社會”的內(nèi)涵，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嘛！只是“三皇”們的頭有點多，天皇有十二個頭，地皇有十一個頭，人皇有九個頭。這么多的頭，一定思緒萬千，千頭萬緒的說法是從這來的嗎？希臘神話里也有許多多頭的怪物，比如大地之母蓋亞和她的同胞弟弟地獄之神塔耳塔洛斯生下的兒子提豐，肩上長出的頭達一百個之多；還有九頭蛇怪赫克勒斯，不過那都是些神話，聽聽就過了，無需樹碑立傳。

司馬遷肯定是不信這些東西的，他本著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說：“至《禹本紀》，《山海經(jīng)》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睆倪@句話里可以推測出，《史記》里原本就沒有《三皇本紀》。司馬貞被史家稱為“小司馬”，從姓氏看這個稱謂沒問題，從學術(shù)上看他有做玄幻小說家的潛質(zhì)。唐代，那個偉大的時代，連志怪小說都空前繁榮，可司馬貞的《三皇本紀》不能歸入此列。小說需要描述，他的作品全是陳述，作為一個小說家他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不過《三皇本紀》作為一個遠古的備忘錄還是可以的，只是我們不能拿它當歷史看，它是神話。神話就是神話，是文化的一部分，我們用不著絞盡腦汁、牽強附會地為神話作“合理化”的解釋。我在網(wǎng)上看到有人長篇大論、”有圖有真相”地論證《山海經(jīng)》和女蝸造人的“真實性”，瞠目結(jié)舌之余，“不敢言之也”。

其實“三皇”的說法有多種，司馬貞把伏羲，女媧和神農(nóng)作為“三個代表”還算靠譜。伏羲的故鄉(xiāng)在大西北甘肅天水，天水現(xiàn)在一年一度都有伏羲的祭祀大典。

伏羲之所以備受人民愛戴，除了超前衛(wèi)的八卦圖，他教會了人民很多東西，比如教民觀星象，漁獵，養(yǎng)六畜，還有制琴瑟，教人民玩音樂，物質(zhì)文明和精神文明他都照顧到了，他不是“三皇”誰是？至于他的蛇身人首造型，純粹是《山海經(jīng)》等神話傳說的“誹謗”，作為一個偉大的天文學家、哲學家、動物學家和音樂家，他根本就不需要以“奇裝異服”來吸引眼球。

女媧娘娘有點難辦，她老人家的功績過于偉大，同時也過于神奇。天漏，她補；沒人，她造或者她生。僅從對人類的貢獻而言，無出其右者。沒有人，咱們什么都不用說了，我現(xiàn)在也不用辛苦地碼字了；有人了，天漏不補，人也就像恐龍一樣滅絕了，我也不用碼字了。女媧“按理”應該是第一號“三皇”才對，只是我們無法以常理度之。

神農(nóng)爺爺當然也夠格入選“三皇”。他教會人民開荒種地，還有開發(fā)藥物治病，是個偉大的農(nóng)業(yè)學家和醫(yī)藥學家。

當時是怎樣種地的呢？那時到處都是無所事事的荒地，野草瘋長。神農(nóng)號召大家玩火，把野草燒了，然后用石刀、石斧還有老人家發(fā)明的先進農(nóng)具耒耜（這兩字是“累死”的諧音，巧合嗎？），開出地來。所謂“刀耕火種”就是這個意思。耒和耜據(jù)說是鍬和犁鏵的原型，起初是木質(zhì)的，如《易經(jīng)》所說“斫木為耜，揉木為耒”，后來有了銅，就鳥槍換炮了。野草的灰燼富含鉀肥，沒有人工化肥，莊稼欣欣向榮，而且是吃了放心的綠色食品。

神農(nóng)開辟了農(nóng)業(yè)的新紀元，像袁隆平一樣，培育了五谷作為食物來源，五谷是麻、黍、稷、麥、菽，另一說里稻取代麻，其實說“六谷”不就結(jié)了，非得“五”才順口嗎？（筆者按：這是因為戰(zhàn)國時的“五行”說流行，什么都湊成五，五帝也是湊出來的，其實三帝就夠了）。那時人已經(jīng)很多了，肉類滿足不了食品需求，神農(nóng)解決了人民的溫飽問題。

神農(nóng)開發(fā)藥物一開始風險極大，什么都親口嘗嘗，死過好幾回。這種舍生忘死的崇高就值得后人敬仰，他“專門利人，毫不利己，是個脫離低級趣味的人”，上天被他感動了，于是賜下一根神奇的赭鞭，從此以后神農(nóng)才不用看見陌生的植物就咬一口。

民以食為天，何況神農(nóng)還兼顧了人民的醫(yī)療保健，其德高望重完全是民意的體現(xiàn)，是真正的“人大代表”，神農(nóng)自己都不好意思不選自己做頭領(lǐng)。不過說他老人家著有《本草經(jīng)》一書，本人委實難以相信，理由和不信伏羲造書契一樣：那時還沒有文字啊，我不相信通過給繩子打結(jié)可以寫出一本書來。我家有很多麻繩，我也會打結(jié)，可我甚至不會用結(jié)表達“認識你，真好”如此簡單的話來。

（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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